撰稿/赵婷婷
闲是清清浅浅的闲,是忙里偷闲的闲,宁谧之夜,好不欢喜!恰步而至时,见月华汩汩流淌,偏还随风曳动,又如涟漪般微微漾开,而其近处的云儿则幽隐仿若氤氲之气,似可生香。我的心啊,亦随之蹁跹,悠悠然地惬意四起,无人知晓,那便独享这一道“至味珍馐”吧!
月出皎兮,清澈挚纯,从来为人所爱。忽地想起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先生出门时本怀着一分忧闷,但归家时却捧回十分的宁静,大抵是在月的舒解下这忧闷才怯怯然退场的罢?思之,便深觉月果然如同知己,但又不是伯牙子期那样唱和相应的知己,因为毕竟还不知月思为何,倒有一点可以确定——月定然知我所思,忧我所忧,如此已然足矣!这可不是我自作多情的“杜撰”,即使是,可也不止我一人自作多情呢!“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李白尚且把酒问月慨叹时移世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在欧阳修的笔下月似乎能知心解意,特地营造这幽谧气氛;“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在苏轼心中,月儿也许是感到人事暌违才会变化无常,阴晴圆缺吧!月儿静静地,以她柔和的光轻轻抚触着这万千靡落与繁兴……
月影疏疏落落,风也懒懒散散地拂然而过。身置于此,已然无法免“俗”——见月便思乡怀人是贯通古今的共鸣了吧?犹记中学时读季羡林先生的散文《月是故乡明》,当时只着重记其中那些优美的句子,而现如今,我的心儿啊,却始终被“故乡的小月亮”牵引着……我仿佛看到了母亲摆放客厅门前的拖鞋时也将我的拖鞋一并拿了出来,并且鞋口向外,似乎准备迎接我归来,但是突然又小心翼翼地收回鞋柜,仿佛是意识到我的归期还未定,怕拖鞋积灰。我在梦里已经无数遍预演这个画面了,我知道,在潜意识里,我和母亲早已见面了,果真如此,儿行千里母牵挂。
犹记离家前一夜,倚窗而望,月色依稀,虽说不上朗照万物,也算得上是斑驳陆离的散缀,这落影实在是极美的。因为月亮出来的时候除了本身的冷白黯灰之外,天空中尚有眷恋白昼依依不舍的晴湛之色稍作停留和夕阳西下后的晕紫茜红的晖落,种种色彩交汇于天幕,格外别致,当真让我有些不忍离家,真的是爱上那样天色了吗?不得而知。而今,我伫立在这天地一隅,凝望着这月,却有无数的感情涌上心头,如同被柔软的茸茸毛挠着心尖儿,且一时难以消解。不肯挪步的或许不是我,而是这月亮——始终相随,即使有高大建筑物或是参天之树的遮挡会偶尔见不到她,但也并不会无端端地就生出不安全感,因为她一定是长伴你左右的,融入灵魂的陪伴,正因如此,月——永存我心。是啊,距离并不算什么,灵魂遥远才叫人饮憾,我既已深知家人的牵肠挂肚,家人也明白我的思念,便足矣。
那便“脱俗”地去赏月吧!
偶遇一汪清水,月儿恰好在之中小憩。我轻轻掖提着衣服蹲下来,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唯恐惊醒了这可爱的小精灵,四下多么寂静啊,除了风吹叶儿的簌簌,竟再无一点儿声响,看来,月儿还倍受宠爱呢!她睡得多沉啊,风儿都唯恐惊扰这静寂,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她的梦境——她似乎在梦中回忆着往昔,一帧帧的画面忽闪而过。我看到,崔莺莺虔诚地对月神倾诉希望遇到意中人的情怀。月色朦胧中,有一位女子,在这里盼着她的心上人儿,与他互诉衷肠、盟誓定情。正如那诗中所写: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我看到,屈子望月时也是这般地岿然不动,他的姿态一如他的内心,于是《楚辞·离骚》有记载:“前望舒使先驱兮”,屈子不仅是在望月更是在听月,夜色宁谧,月神望舒驾月而归,恰遇屈子,如此浪漫;我看到,嫦娥泪盈美目,飘飘然飞向月宫,此后便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但我想,她是不会寂寞的,广寒宫里不是还有伐桂的吴刚和通灵的玉兔吗?况且桂花还有驱寒还暖的功效,自然不必畏那寒凉的月境;我看到,貂蝉十指合掌,在月下祈祷,而月儿似乎为美人所折服,有些害羞,竟逃开了,不过倒也好,成就了“闭月”的佳话;我看到,乞巧节女子们对月穿针引线的欢乐、中秋佳节时阖家共同赏月和将月饼分而食之的幸福……她的梦啊,永远萦绕于她的心头。
一眼万年,万年里全是年华暌违,全是岁月无羁。伫立良久,不舍离去。月似要离去,随风也好,随云也罢。但仿佛只有在此时此刻,我的心才可以安然无恙地同我对话,如此从容,如此美妙。山高影深,一片清辉的华落将我与现实隔绝,伫月而望似同误入桃花林的武陵人,徜徉世外大抵便是如此吧!
月色如洗,清冷到遐迩往者如烟云般的万千思绪禁不起撩拨,亦不绝如缕,悠长而又无尽。月的触角如同画笔笔端,将细碎的记忆点染,或焦,或浓,或重,或淡,或清……墨染洇开的,不知是芳华不再,还是流年难寻,我只自顾自地拾捻着那些碎片,早已忘记将它们分门别类地记存,只随它们散作漫天流萤,适逢其会地潜入谧海,不啻清芒,汇净成辉。旧故里不止草木深,还有温柔畔,即使迷离其中,也乐意沉醉……
宁宁伫立移时,一身皆是月!
【实习编辑 李瑾媛 陈凤洁】